踏脚车

2020-10-21 13:58 来源:平阳县传媒中心

  章宇 编辑 王秀华

  (一)

  七月,大学毕业廿年,我们在市区开了同学会,见到林维民老师。

  当晚,我忝列主持,我说:“第一句温州话就是老师教的——‘你们来温州啦!温州呢,就是马路常挖,踏脚车常偷,老太婆常扭’。”此言一出,满头银发的林老师哈哈大笑,接过话筒说:“有,有,我还把这句话写在我书里。”

  林老师说,温州有个特色,很多方言和普通话反着。拖鞋叫“鞋拖”,自行车是脚踏的,不叫“脚踏车”,叫“踏脚车”。廿年过去啦!马路依旧在挖,老太婆换了一茬又一茬,只有“踏脚车”没人偷啦!大学时代流行买“贼车”,地点就是人民路城开天桥附近。“贼车”当然是偷来的,价格30至100元不等,我也买过。从教室到宿舍,从宿舍到图书馆,去文化宫看画展,去电影院看电影,带女友去安澜亭码头,听汽笛声,看她远去。

  小时候我住县小宿舍的时候,父亲有一辆“踏脚车”,是辆“牛车”。等他下班回来后,我就拉它去操场“撒野”。小孩都是“打半轮”的,把脚伸进车“三角架”中,两手握紧车把,脚踏板只能踩一半。车速很慢,遇到前方有人,赶紧下来,因为小手还够不到刹车把,还要随着惯性跑几步才能让车停下来。此为学车之始。

  (二)

  家人都反对我出门骑车,因为生活中关于“踏脚车”的悲剧不少。

  大概是1988年,一个晚上,同是隔壁邻居又是同班同学的余铁成和我一师弟分坐“牛车”头尾,由我另一名师弟骑车,去平阳一中看篝火晚会,路上遭遇车祸。余同学后来截肢,师弟遇难,留下一段痛苦的回忆。父母常言,某某人晚上骑车从桥上掉落,溺水而死。

  初中啦,因为离学校近,得走路上学。不少同学在食堂蒸午饭,我则借他们的单车骑回家,饭后回学校再还给他们。学校里有个车棚,在操场边,无人管理。几位调皮男生喜欢饭后踅过去,把车胎的气给放了。女式车更遭毒手。彼时轮胎气嘴结构,里头有一个“皮蚯蚓”——气门栓,两个小橡胶包一块铜皮。把这玩意拔出来,轮胎就废了,得去修车店补,要花钱。

  初中时代,不少同学随身带着小刀,没地方显摆,就去车棚扎轮胎。一扎一个准,颇有电影《虎口脱险》中,英国中尉麦金托士用刀扎汽车轮胎的气势,不过不用蹲马步。

  高中三年,我以车代步,不知被爆胎多少次,就是父亲留下来的车子。

  (三)

  父亲的车子老了,我也工作赚钱,买了车。

  2006年,第一辆,是山地车;2010年,第二辆,公路车;2017年,第三辆,山地公路之间;2019年,二手市场买了一辆当年的“牛车”。两辆放平阳老家,其他放在市区。

  我的公路车环了两次台湾岛,还环了一次温州。还是这辆车,一晚我喝高了,“酒驾”。我骑上车在马路上飞奔,一头撞上电线杆,飞上了人行道,破相。

  危险无处不在,自己买单活该。

  关于“踏脚车”,更有温馨的记忆。小学四年级的时候,我在市区儿童医院做了疝气手术,回家休息。一周后,父亲让我坐在“牛车”后座,推着我去县人民医院拆线。“牛车”要“爬上”通福门的斜坡,再顺着南门下去。父亲双手拉紧刹车把,让车缓缓下坡。路上遇到不少熟人,他不时“哎哎”几声,又不时地拒绝人家帮忙的好意。

  我的第一次城关深度游,是在父亲的踏脚车后座完成的。